文/不要蔥
想到最早的道別,是國小三四年級,那時候全台灣的國小孩子也許或多或少都曾經有一把直笛,遇到聲音分岔的時候要甩一下把口水帶出來,一甩一噴灑的過程也是拿來攻擊別人的好機會。
依稀記得兩個長長頭髮的實習老師,在實習結束的那天我們全班吹著直笛送她們一首歌,坐在我對面那個每天兇巴巴的男生哭的亂七八糟,他一哭我的眼淚也就跟進了。
然後是各種時期的畢業典禮,國小、國中、高中到大學,每次結束後常常呆坐在房間裡,心裡空蕩蕩的想著接下來的日子是什麼模樣。我們按照學校的規定老師的指揮,幾點要站到什麼位置、幾點要開始表演、幾點要上台領證書,但好像沒有人教我們道別。
那時候的道別很隱微,我也曾當過說了再見轉頭就走的人,以為空蕩蕩的感覺轉身也能拋下,後來發現心裡的風是因為留了一群人的空位,對三年間四年間發生的事情有感謝、有抱歉,更有一種再不說以後也沒機會說的不捨,傳達讓對方知道是一種安慰,於是我寫字。
喜歡寫字大概是從國小開始,也不是日記,就是寫一些紀錄。家父當時喜歡許茹芸的歌,放著CD配著歌詞也聽了很多,我用了獨角戲形容跟班上一個女生的關係,講不出口卻滿到喉嚨的時候就用寫的,這是一個跟自己的想法相處的方式,一直維持到現在。
再來的道別是日常,同事離職、營隊課程結束、實習結束…,當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自己也在別人的風景裡來去,道別不是只有在禮堂內聚集的一群人,我們每天跟遇見的人道別,偶爾跟認識一段時間的人道別,道別藏在日常裡。
「再見」這個詞是因為知道可以再次見面而放心地說,掰掰(bye bye)更化成了另一種語言表達,是一種問候語,像是電話開頭的第一個字「喂」,它融入了生活裡,可能在講的當下也沒有意識到已經講出口了,通常是當見面變得不太容易時的掰掰,會感受到心裡發酸。
每一次道別都經歷了關係的失落,有幾件事可以陪伴著你或是你正在陪伴的人進行。首先面對失落,檢視自己失落事件的發生,同時增加失落事件的現實感;而在面對關係歷程裡各種不同的情緒,表達自己的情感,可以從美好的回憶開始訴說;然後克服再適應的障礙,這個時候不太適合進行劇烈的變動,也許做一些讓自己心情比較舒適的事情,讓自己好過;經驗這幾件事,試著以健康的方式告別,重新將感情投注在新的關係裡(註一)。
所謂健康的道別方式沒有一個標準,可以說是相對於不健康的方式,比較劇烈一點的像是對生理或是心理產生一些傷害性:超過身體負荷的酒精或藥物、傷害自己或別人的身體等等。這段歷程不是這麼好走也不是這麼好受,也許會重複經驗,是時候找身邊的友人、親人、親愛的人、找心理師談談。
而我的歷程從寫字轉變成更經驗性的形式,一起吃頓飯、拍照、去個小地方玩耍、還有哭,然後再寫一些字堆在某個地方把感情整理一下,接著繼續過生活,才發現原來從以前就在完成一場又一場道別的儀式,一個屬於自己的儀式。這樣的儀式陪伴自己度過關係的失落,也做為某天永遠不能再見的練習。
同時也漸漸地知道台灣這座海島可以暢行、可以聯繫、還可以和世界打招呼,再見不是再也不見,是期待著你再生活出不一樣的日子,等見到的時候我們一起拿著各自的現在、拿著回憶下酒。
希望畢業的你們、離開公司的你們、各種在生活中遇到後再見的你們,平安、順利。
【餐桌抬槓】
甜點控:再見,就好像是一種期許,希望我們會再相見,但有時候面對一些離別的畫面,一別就是數年,甚至已經天人永隔,好像...真的很少有練習好好道別的經驗呢!
小鳥胃:對我來說,死別的道別,會比生離的道別,還要再難那麼一點點。難了一點點,是指,知道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個人,見到他的笑容,跟他說說話,感受彼此的互動與交流,也許最難的是,得知一個生命就這樣消散在空氣中。
挑食Z:我想到的也比較像是面對死亡的道別。記得在高中時期面對曾祖母的離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對與一個人永遠的離別,還記得在喪禮上每一位祖父輩的親戚都哭得唏哩嘩啦,只有我沒有哭,我默默地在心裡面祝福曾祖母在另一個世界要過得幸福,而在守靈的那天夜裡以及公祭那天都出現兩隻蝴蝶,我想那是曾祖父回來接曾祖母了,
不要蔥: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也想到永久離開的時刻,即使參加過完整的儀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現在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打開門、走在街上還是會遇到,我想如果可以重新道別也許就是一種整理這些感受的方式。
小鳥胃:生離呢,生離相對起來比較輕盈,不過通常也會用一個很慎重的態度與對方留下通訊錄,以確保之後的確能聯絡的上。
不要蔥:啊~就像我那時候小學開始流行各式各樣的通訊錄本子,裡面寫著生日、星座、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等等,這好像也是在離別的時候會想要留下一些什麼。其實回頭看,大家都在做一些事情讓自己度過離別的時刻,只是沒有人挑明著說。
挑食Z:如同不要蔥所說的,道別在我的成長歷程中也是隱晦的,即便面對至親的永別,也僅有短短的七天就要回歸正常的生活。
小鳥胃:離別,是人世間的常態,道別,卻不一定有這個天時地利人和可以完成。
挑食Z:像我剛剛說的曾祖母的離世,直到出殯後整理曾祖母的物品,看到小時後跟她的合照、她送我的禮物,我才突然的潰堤,直到累了、倦了才緩緩睡去,夢裡依稀記得曾祖父牽著她的手往遠處走去的背影。
不要蔥:這件事對小時候的你很不容易欸,我到現在也是,事情發生歸發生,情緒會留著像是殘膠一樣的,看不太出來但碰到又有點黏手。
挑食Z:長大後的我嘗試如實表達自己的感受,尤其是「愛」,雖然還沒辦法到百分之百,但我願意一步一步嘗試,餐友們呢?
小鳥胃:親愛的朋友,沒關係的,凡事皆有其意義,最重要的是,就讓自己在過程裡,學習用一種自己最自在最舒服的方式完成屬於你自己獨一無二的道別儀式吧。
註一:J. William Worden悲傷輔導四個目標
1.增加失落的現實感。
2.協助當事人處理已表達的或潛在的情感。
3.協助當事人克服失落後再適應過程中的障礙。
4.鼓勵當事人向逝者告別,以健康的方式,並坦然地重新將感情投注在新的關係裡。
"White-Cheeked Gibbons" by incanus is licensed under CC BY-NC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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